胆囊息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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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6/25 10:52:00

老主任


小钟一声比一声叫得响。老主任笑呵呵的批评道:“小钟,那么大嗓门做什么,练嗓子呀!”


    小钟也笑呵呵,心想,岂不作秀,喜欢大嗓门,轻轻叫一声往往“没听见”,巴不得嗓门更大些再多喊几声呢。


    老主任几十年原地踏步,最初是“主任”最后还是主任,有人开玩笑说,也就“吹喇叭抬轿子”。他不管人家咋说,没功劳也有苦劳嘛。


    一个个“长江后浪推前浪”“更上一层楼”。最不可忍的是一个他招收和言传身教的小青年竟然捉死一把权,哼哼哈哈。他不懂当地话,猜想是有权死抓不放,芝麻大的事也要亲自管。他于是少言寡语,说话如同瓦罐瓮声瓮气,耷拉眼皮。


    开始组织很器重他,和地主小姐相好才渐渐受冷淡。老领导语重心长,告诉他自古以来就人以群分,“非我族类、其心必异”,哪朝哪代不是任人唯亲,元朝把人分成蒙古人、色目人、汉人、南方汉人,满清特惠八旗子弟。你想,地主子女能和无产阶级一条心吗?有句古话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”,现在叫做阶级路线。老领导劝他好好考虑,要前途还是要爱情。


    老主任不是不知道,生米煮成熟饭,无可奈何呵。


    文革中他响应号召去《干校》,彻底改造、脱胎换骨,一辈子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,多次选为学毛著积极分子。


    终于调回原单位,又有识马伯乐提拔当了相当于二把手的副处级部门主任,说起来官复原职,权力却比原来大。


    老主任老年得官如同“老蚌生珠”,精神抖擞,眼睛里处处莺歌燕舞,不再耷拉眼皮了。


    有当官为利,老主任不是这样的人,还骂他们“不是玩意!”有捞“钱”享受,有因“情”快活,有以吃喝玩乐满足。他爱批条子,有人形容是眼睛盯着条子,望条子后摇头蹙眉老半天,然后手一晃,签上名字咪咪笑。


    老主任病了,一把手动员他休息,批条子等杂事让副手代理。老主任同意休息,批条子的活却仍然揽着,扒在床上签名不辛苦。


    他生活俭朴,一向穿制服,帽子端正得与眉齐,袖口盖住半只手背,裤脚与鞋面平。因一向穿高底翻皮鞋,偶尔穿薄底布鞋会踩裤脚,不得不偶尔扯一下。


    ——(摘自《老主任的陈谷子烂芝麻事》)


    二·阶级斗争课


    50年代初,报纸天天登“不法奸商、五*泛滥”“一场轰轰烈烈的五反运动”。校领导要我们学生,参加到阶级斗争中去接受教育,树立阶级斗争观念。我们上了一个晚上的阶级斗争课。


    之前务虚,通过读报弄清楚“五*”是指行贿、偷税、漏税、偷工、减料,还学唱了一支歌。


    晚饭后十几个同学一起步行到南京路一家小布店,爬又窄又陡的楼梯上楼,挤在靠墙的木椅上,前面空出一小块留给“不法奸商”。


    脑子里的“奸商”是肥肥胖胖、两颊红润,西装革履、嘴里刁着香烟,腮帮子鼓鼓的、头发油光水亮。


    坐定后,“领导”给介绍了情况。没具体的不法与五*,就说这资本家很不老实,斗争要狠,口号要整齐,歌声要响亮,不要冷场。操吴侬软语说:阶级敌人很狡猾,要首先打掉他的气焰,火力不猛他不会老实交待的。


    听说老板就要来我有点心跳,有同学亮好嗓子,做呼口号的准备。楼梯一响我们就开始呼口号唱歌。


    老板是个小老头,穿蓝色列宁装戴蓝色八角帽,没有刁着香烟,没有小胡子,头发不溜光,不像脑子里的奸商。来人始终低着头,没有顽抗,如同泼了一盆冷水。那年代爱把西装裹在人民装里,我仔细瞧,里面没有西装。


    老板一进来我们便呼起口号“敌人不投降我们决不收兵!”唱《不法奸商,休想逃!》的威武雄壮歌。


    女班长声音尖细,缺义愤填膺,于是换了男同学。“奸商”低头不语,没有交代也没有抵赖。两小时就是喊口号唱歌,我心里嘀咕,一个晚上时间浪费了。


    只记得“奸商”低头哈腰的样子,只留下“不法奸商,休想逃”的歌词的记忆。对敌斗争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。


    ——(摘自《一堂阶级斗争教育课》)


    三·“名片”落了


    名片是身份标签,有人无需名片,脸相就相当于名片,看看脸就能识别身份。


    他们那张严肃、阴沉、一本正经的脸,无时无刻不“绷紧阶级斗争的弦”的面孔,谐称“*治面孔”,我大学时的*治辅导员就像“名片”挂在脸上。只在部分人面前,不可能真无时无刻,在老婆面前总不至于吧,也绷紧面孔夫妻怎能协调一致呢。


    他生活中朴素得异乎寻常,50年代大城市高等学府身居要职,却不穿“洋”袜子,天天着斑斑驳驳的旧中山装,缝制的龙头细布袜子,令人惊讶。


    一个班有个女学生,就仅因为爱穿领口略大的衣服被“自动退团”。


    过去这种把“名片”挂在脸上的人也不是很多,但非独一无二,物以稀为贵罢,所以不能忘却,作为“奇货可居”写入短文,以飧文友。


    毕竟是活生生的人,禁不起大染缸。他有革命年代同甘共苦的农村伴侣,却对一女大学生心动了,一次参观国外艺术展览整天紧随其后,犹如“秤不离砣”,这天就是笑吟吟面孔。后来那女学生躲着他,一毕业就远走高飞。


    是问后来的“名片”吗?时代变当然不可能一成不变,也已经变,非真本性难移也。非天生冷漠,社会存在决定。当时的身份与处境需要一脸冰霜,甚至看不出喜怒哀乐。有人天性温和、谦逊、可爱,一旦“风吹草动”便遽然变色,似乎处处是敌人,眼睛横了,鼻子歪了,眉毛竖了,眼睛圆了,嘴巴耷拉下来了,脚步也沉了。


    髦耆之年他成了满脸堆笑,平常得不能再平常,随和得不能再随和,和蔼得不能再和蔼,去了国外,已经信佛,天天念阿弥陀,佛的功力改变了他。


    一天孙子翻出一张老照片,如果不是背面签名,爷爷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,没了现在爷爷的丝毫踪影。他想起别人曾经挖苦自己的脸如同一张名片,于是自我调侃说:“名片”落了哦。


    ——摘自《“名片”挂在脸上的人》


    《带雨的云八十年感怀短文800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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